上初中的时候爸爸去世了，我好像受到惊吓了一样，不相信爸爸去世了，守灵我也不哭。下葬我也不哭。爸爸阴历五月初六晚上去世的，到放暑假已经一个月了，我还是很正常的给爸爸装饭，没人吃我也不管不问。经常会问妈妈：“我爸啥时候回来？”  

 

妈妈很担心我的精神状况，因为给我把脉说是急怒攻心，痰迷心窍。她们中医把精神病抑郁症中风都归于痰迷心窍，脉象把她吓到了。我又始终坚信爸爸去河南进药了，根本对爸爸死了没印象。

 

妈妈当时就担心我精神状态不行。她开药我不吃。每天我也按时上学按时回家，除了心里大脑里都没有爸爸去世的记忆，我一切正常。家里人也不敢跟我对着刚，没人告诉我：“爸爸已经死了。”  

 

拖了成个月，恰好两位堂爷爷来城里有事。他们又都从事的是驱鬼正邪一类的事，妈妈就想着万一药石不到的地方就是巫才能到呢……既然这样想了，妈妈就跟他们商量让带我去山里远离家这个环境。然后由他们看怎么让我承认爸爸死了。  堂爷爷家在深山里，他爷爷那辈搬过去的，离城七十多里路。他们摸摸我头，抓起我手看看，又捋捋我的食指。他们让妈妈放心，没啥。当天就带着我，说做完事了就直接把我接到他们家玩，不回头来接我。  

 

当天晚上，六爷抽烟让我尝了一口，告诉我：这是你爸买给我的。烟快抽完了，再不给你尝就没机会了。我一下就反应过来买烟的人死了。买烟的人是我爸。  

 

当时想哭，没哭出来。

 

 那晚他们给人家做法事出点意外没做成，又等了两天，做完我跟着他们一起进山了。  他们每日带我上山采药，摘野果子吃。还带我去过一次看堂老祖的坟，堂太祖的坟。教我捧一捧土放在坟上，在心里跟祖宗们问好。告诉我不能经常打扰先祖，他们也有自己的日子，人活着死了都有自己的事情。  

 

七爷就插话：你也不能成天介想你爸，他死了不疼是享福。你天天在心里念想对他对你都不好。  我不理不吭声。  一路回家，六爷下午吃饭喝了点酒，我吃饱爬到院子的杏树上骑在树杈子上。他怕我掉下来，喊我下来给我讲“古经”（方言，讲故事的意思）  六爷喝几两会跟我讲他们遇到的“古经”，七爷会补充说明，跟个旁白一样。不过他们讲的所有事我都不信，总笑话他们是神棍。七爷话少，最多骂我一句：“真真的混蛋玩意儿。”  

 

六爷讲的事情我知道。是另一个县城发生的。一个妈妈中午在家晒麦子，两岁和半岁的两个孩子跟她在家，婆婆和老公去地里割麦子了。他们带着水和馍走的，要割满一车再回来。  这个女人在家摊铺割回来的麦，突然神经病发作把两个孩子杀了……  女人被抓走了几个月又放回来了，说是神经病。她家婆婆不敢让她回家，又劝不让儿子离婚。老太太既怕她再发病杀人，又怕她万一不发病跟儿子还能再生养。左右为难之下最后决定信迷信。找到了六爷和七爷，他们过去以后，看到女人中等个子，很瘦。面色暗黄，眉毛浓黑杂乱，说话嘴角就会堆砌出白色的口水泡沫，眼睛看着很平静。六爷说他没看出来女人有什么怪处。换七爷还是没看出有任何邪祟。他们告诉主家就是病，没有做法事的必要。  

 

主家极力挽留不让他们走，让留下住着再看看。她婆婆说单独面对女人感觉瘆的慌。趁女人出去河里洗衣服，她婆婆给仔细讲了经过。  那天他们母子去割麦子，邻居来家借镰枷打麦，进院子看到两个孩子都被她脱的光溜溜，她自己也脱的赤条条，孩子们的肚子都被她用刀剖开了，她自己两只手在孩子肚子里面往外掏。孩子们的内脏被她拉出来扔的到处都是。邻居当即吓得小便失禁，连滚带爬出来喊：“杀人了……”  他们回来女人还忙着在孩子空荡荡的肚子里挠，村长带几个人把女人压住，折腾了一番才给她穿上衣裤。等警察来给她带手铐，她也不反抗。眼睛看人直溜溜的，没一点活气。  警察怎么审问没人知道，在看守所里四个月后警察通知她家人去接女人回来，以女人是精神病患者结案了。

 

 回来她对被自己杀死的孩子没有任何记忆。既不记得自己有过孩子，也不记得自己杀死孩子。对家里孩子们留下的衣物玩具她也很疑惑。她老公尝试轻描淡写地跟她说，她生病的时候杀死了孩子，她根本不信，她认为家里人对她有阴谋，故意骗她。  六爷说在那家住了几天，确实没有发现任何能用上他们的地方。他跟我讲的时候也表示很奇怪，没邪祟当妈的为啥要用那么残暴的方式杀娃。  杀了亲生的孩子居然能彻底忘掉，更可怕的是她连自己生过孩子都没了一点记忆。而且她像个正常女人似的做家务，干活。看不出一丝愧疚。  六爷讲的时候，女人已经又怀孕生了个男孩。